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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慷:难忘校园里的“兵老师”(散文)

  近日,退役军人事务部、教育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联合印发《关于促进优秀退役军人到中小学任教的意见》,强调解放军(包括退役军人)政治信念坚定、使命责任强烈、作风素养过硬,具备任教潜质,是充实中小学教师队伍的重要力量。促进优秀退役军人到中小学任教,有利于推动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助力改善中小学教师队伍学科结构和性别比例,促进青少年全面发展;有助于发挥退役军人优势,拓宽就业渠道,促进退役军人在新事业新岗位上贡献力量。《意见》以加强退役军人师范专业人才培养为着眼点,支持高校扩大师范类学科“退役大学生士 兵”专项硕士研究生招生计划和专升本招生计划,对复学转专业的退役大学生士兵优先开放师范类专业并提供专业补习。《意见》针对退役军人入校任教的难点堵点提出了纾解举措。明确各地可面向退役军人单列中小 学教师招聘计划。相关地区可结合特岗计划、“三支一扶”“西部计划”等高校毕业生基层服务项目,支持鼓励符合条件的退役军人毕业生优先到中小学任教。《意见》支持退役军人在中小学教育领域多元化发展。鼓励中小学校注重退役军人教师培养,在绩效工资分配、职称评定、岗位晋级考核中,全面评价业绩贡献,体现激励导向。

  诚哉斯言!这无疑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决定。当下青少年普遍比较缺乏血性。而尊重军人、敬畏英雄、坚守民族大义的人才会有血性。退役军人经受过部队历练,身上就具备这种血性,和学生们在一起,久而久之会对其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对此,我有着刻骨铭心的亲身体会。

  在我心中,一直有着一种“绿色情结”。这或许是由于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基本上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的缘故。

  与许多同样经历的同龄人一样,我从小最爱看反映战争生活的故事影片和军事文学作品,最喜欢看解放军战士们操练。

  记得还在读小学时,我就开始学习武术,特别钟情于那些与敌手格斗的动作。每天早晨,都要在天刚蒙蒙亮时,赶到景山公园或北海公园的松林中,压腿、弯腰、翻跟斗、踢飞脚……

  而且从读小学时起,我就开始穿父辈改小的旧军装。

  那时,军便服成为社会上绝大多数人的憧憬。因为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解放军战士又都根红苗正,因而穿上军便服似乎就能代表自己也是最可靠的革命战士了。一度就连警察也一改过去的夏天白上衣、蓝裤子、白大壳帽和黑皮鞋,冬天的一身蓝棉服,只在裤外侧有两条红道,穿蓝上衣时有齐肩的白套袖的标准形象,而一律改成绿上衣、蓝裤子,头戴草绿圆顶有前檐解放帽,脚登绿布胶鞋。远远看去和空军战士差不多,领章也是两面红旗,只是帽徽不像军队那样——五角星内有“八一”两字,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

  如有人问:“你将来长大了干什么?”我们许多同学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当解放军!”

  几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从心灵上就已经“入伍”了。

  一年到头,穿一套标准的制式军装。有些人认为未免单调,也未免对人的约束太多,但我却从来没感到过单调,也没感到过有什么约束,更没感到厌倦,似乎日子原本就是应当这样过。我甚至很少考虑到脱下军装会是什么样子。以至有时偶尔脱下军装,反倒觉得不自在。

  我的母校是北京师大附中是极具光荣传统的百年名校,曾经出过党的早期领导人赵世炎和钱学森等三十多位两院院士,毛主席亲笔为她题写了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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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主席题写后传口信,说写4幅是为了方便选用,其中两幅上划了圆圈是他认为比较滿意的。一位国家最高领导人为一个中学题名还这样认真,这样谦虚,实是亘古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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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毛主席题写的校名仍铭刻在北京师大附中的大楼上

  记得1967年1月,我们师大附中的师生员工就根据当时的客观条件,响亮地提出“自己进行军训”的口号。

  记得那年月北京的冬天很冷。而当时正是最严寒的“三九天”。但每日凌晨,数百名同学们都在夜色未消的时候早早来到学校。

  大家首先列队出操,口号震天,步伐矫健,歌声嘹亮,使凛冽的寒风中升腾起一股生机勃勃的暖意。

  当然,大家很快就意识到:在这样大的学校里组织军训,光靠我们几个师生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也根本不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军训”。

  于是,大家想到了“请”——派几名代表骑自行车前往驻地毗邻北海、什刹海的北京卫戍区司令部。

  “欢迎!”接待我们的那位瘦高、精悍的干部,十分热情地说,“我叫刘丰。”他那个“刘”字口音颇重,听来像是“六”字。

  我们当时绝没料到,不过两个多月后,就是他担任了北京市军训指挥部办公室主任。

  “你们不要着急,现在卫戍区正在东城区的两个中学试点,待上级有了指示,全市统一部署好后,就会派军训团进驻各校的。”

  我们只好先返回学校,热切地期待着。

  2月中旬,军训团进驻北京师大附中。团长名叫张效友,矮个儿,山西口音,一脸憨厚模样。他是解放军通信兵司令部的行政科长。政委名叫满维金,是通信兵某团级单位的政委。他苏北口音,中等个,黑发粗而硬,浑身洋溢着一种勇往直前的勃勃生机,充满自信的脸上,总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微笑。令人一见面就会感觉到有一团温暖的火焰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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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分师生员工和满政委

  一个人在世界上走一遭,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许多人,会经历到形形色色的许多事。而人的记忆仿佛漏斗,有的人和事在脑海中只打了一个转身,便没有了踪影。而有的人和事却往往能伴随甚至影响一个人的一生。满维金可以说就是这样的人。

  他出身很苦,曾在童年和少年时饱尝过人生的苦楚、严酷的锻炼,又在青年和中年时尝到过事业的甘甜。他是我第一次亲身接触到的印象最深的团级指挥官。他因患过肺结核,颇瘦。但他单薄的身躯内,仿佛总有着一种很坚韧的生命活力。他对社会、对生活、对人生,似乎永远怀有一种理想主义的憧憬,一天到晚认真严格地做事,对工作充满一种难以描述的激情。仿佛生命就是一只永远不会枯竭的泉眼,而这泉眼一刻不停地涌流着旺盛清澈的泉水。

  副政委名叫于寿海,是通信兵党委的秘书,消瘦白净的脸庞,一介书生模样。另一名副政委名叫朱华襄,是通信兵后勤部的助理。

  副团长姓李,是通信兵系统一位老实寡言的技术干部。

  在全军指战员的茫茫人海里,军训团的这些干部,或许都算不上英雄。然而,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是我们始终以一种由衷的敬意怀念的人。

  解放军的作风,果然与学生大不相同。就在军训团进校第二天,军训团的几十名干部战士,已把整个校园打扫得干干净净。

  军训团的领导都是严格按照部队正规团的级别配备,但却没有庞大的机关和正规的办公室,只是在寝室内摆上几张东拼西凑的桌子,便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全校仿照部队的编制,每个年级为一个连,每班为一个排,由解放军干部担任连长、指导员、副连长、排长。记得高三年级的连长叫蒋邦允,是通信兵后勤部的助理员;指导员叫魏淑娴,是通信兵运动队无线电抄报的世界冠军保持者;副连长叫张友朝,排长叫邹礼彬……

  军训团的干部战士身上,充分体现出人民子弟兵的优秀品质。他们工作热情,而且处事持重,能严格掌握政策,从不以“领导”自居,而更像是朋友待人,对校园内不同出身、不同年龄、不同教养、不同观点的人,都是既亲切又平等,得到了广大师生员工的一致口碑,更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提供了学习的榜样,并使其在我身上起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这是一种整体的、无形的影响。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他们的责任感、使命感、无私奉献精神和一定要干出成绩的敬业精神。

  仅从在与满政委的有限接触过程中,我就真切感受到工农干部那种质朴淳厚、勤劳节俭、积极忘我的工作作风。

  比如他那时就睡在办公室内,床单下铺的不是褥子,而是一张并不很厚的稻草垫子。

  他开会、作报告,几次累得咯血。

  恐怕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受:有的人,认识了很久,但是彼此间似乎一直隔着些什么;而有的人,认识没几天却能一见如故,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我们和军训团的干部战士,显然就是后者。

  那段时间,军训团组织了一系列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活动,请通信兵系统的老英雄来学校为师生们讲述了解放、卫国之路上的峥嵘岁月。真实的故事,动情的讲述,使大家都被老英雄们带到了当年战斗场景中。

  军训团的干部战士都是一些作风严谨、心地坦诚的人。对于我们从来没有一句溢美之词,好就表扬,不好就批评,从不以一些套话敷衍。然而从这朴实的话语中我们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期冀和信赖。事实证明,正是这种信赖和尊重,使我们有了激情,也有所提高。我们是最大的受益者。应该说,我们的每一点进步,都有他们的心血的滋润,但他们从不张扬,认为这是应尽之责,责无旁贷。他们就是这样一些人。这是一种品格。这种品格,我是在自己也成为军人后才有所领悟的。不求闻达于社会,但求独善其自身,多么好的一群人啊!我想,凡是得到过他们培育的人,都会怀念他。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应当说,如今国家决定从退役军人中选拔优秀“兵教师”,正是看重他们具备政治信念坚定、使命责任强烈、作风素养过硬等诸多优点。希望有志于从事教育事业的退役军人不负人民的期待,珍惜军人的荣誉,继续发扬优良作风,在新的岗位上展现应有的风采!

  1967年秋天,人们听到25中的曲折等十余名同学要结伴去内蒙古插队的消息。军训团的同志从党的传统和毛主席的许多教导中意识到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因此对本校一些同样志愿上山下乡的同学旗帜鲜明地表示赞成、支持。

  不久,《人民日报》报道了曲折和东城区的一些中学毕业生去内蒙古插队的消息。师大附中的何方方、任环岫、李延平、刘韧、张燕来、杨玲昌、尹金藏、曹虹等同学也开始商量第二批去内蒙古插队的事。后来又有消息,说去内蒙古插队的同时,也可以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于是相当一部分人积极申请去黑龙江兵团当农垦战士。

  师大附中军训团和校领导对此都十分重视,决定委派高三年级的副指导员张友朝作为代表,一路护送这批知青到达目的地。返回后他向大家介绍了一路护送的许多情况,得知第一天晚上,这批知青们住在张家口驻军军部的营房里。营房里处处收实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晚饭后,驻军宣传队还为知青们举行了专场慰问演出。

  1968年初,中央军委发布了征兵命令。那年头,当兵无疑已成为全社会的青年人最令人羡慕的出路。因而征兵的消息一公布,便像一缕阳光,蓦然点燃了千百万青少年内心深处的强烈渴望。我荣幸地应征入伍。

  已经离开军训团返回部队的满政委也特意来送我们。

  我取出贴身携带的笔记本请他写几句话。他没推辞,略加思索,写下这样两句赠言:

  冷眼向洋看世界,

  虚怀若谷对人生。

  一时间,我从心尖上涌出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

  就在这天晚上,我和其他三十余名师大附中的同学一起,在陶然亭公园一个广场集中,并在入夜时分从永定门火车站踏上北去的闷罐列车。

  国家多部门发出《关于促进优秀退役军人到中小学任教的意见》,一定会纠正多年来存在的严重弊端,使我国教育事业呈现出健康发展的崭新局面。我们相信,并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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